怀揣着一份抹不去的情结,每每午夜梦回,我总是身在故乡。
故乡位于大冶刘仁八果城里的山脚下。以一口半个足球场大、常年碧波荡漾的水塘为中心,几十户人家分散周围,依塘而居。村子小,但风景秀丽。
第一场冬雪降临大地,安静的村庄便开始忙碌起来——人们开始准备年货。炒米泡,炒苕果,做印子粑,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。
阳春三月,柳树绿了,适逢“双飞燕子几时回,两岸桃花蘸水开”的时节。一场绵绵春雨过后,水塘四周的柳枝绿了,村头的桃林红了,梨林白了,一望无际的黄灿灿的油菜花尽情的烂漫,微风拂过,花潮涌动,花香阵阵。看蓝天白云,听燕子呢喃,沐浴春光里,和小伙伴们在花海中疯跑,甚至高兴了,脱下鞋子,赤脚踏在泥土上。捉迷藏、扑蜜蜂……欢乐的笑声震得粉色的花瓣从枝头悠悠飘落。多少年后,那情景,那画面还定格在记忆里。
走在这宁静小村落,信步于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上,尽情感受田园生活,体味平静悠闲,那是一种放松,一种享受,一种境界!
悠悠柳笛吹绿了江南两岸。春,在唐诗宋词里奏出了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”的满怀韵律。那许多的希望在春天里复苏,许多的美丽在春天里绽放。
记得儿时故乡不大的村庄里,四处桃花盛开,桃花里还有着一处深宅大院,外墙为青砖,门框是大理石的。小时候,听老人们说,这里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宅院,只不过屋子的主人一九四九年到海峡那边去了,留下一处偌大的空宅院。朱漆斑驳的大宅门,四水归堂的天井,庭院深深,还有一处虽陈旧但雕梁画栋的绣楼,精致气派。细细品味,慢慢咀嚼岁月在这里留下的痕迹,恍若回到老屋当年的显赫时代。这处宅子在七十年代曾一度被改建成村子的医务室,而九十年代后医务室也改迁新居,现在庭院已经无人居住,满院杂草,破败不堪而渐渐颓败了,只剩下高耸的马头墙,还残存着直入云霄的凄美。
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海峡两岸水茫茫,桃花依旧开。在那故乡桃林深处,曾遗留下不尽的欢乐,也隐藏着淡淡的忧伤。我想,那庭院的主人在海水那边,在这桃花盛开的季节,也会几度梦回故乡吧!
我出生在故乡的春天,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。也许是生在春天的缘故,我对粉红绚丽的桃花格外喜欢,喜欢她盛开在枝头的妩媚,喜欢几枝桃花斜出墙外,在春风里颤动身姿,甚至喜欢她悄然飘落的花瓣。后来大了些,读到 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的诗句,揽镜自照,虽不漂亮,但脸色红润鲜亮,笑容也如那枝头的繁花般明艳。有时自己一个人走在春风里,飘飘地犹如飞上了枝头,开成了一朵灿烂的桃花。
在故乡,外婆的勤劳和灵巧是出了名的。外婆总爱在我生日时为我亲手做她独创的香椿饼。香椿、鸡蛋、荸荠、腊肉丁和着面粉,用油煎得金黄金黄的,还洒上一些桃花瓣。而每当我站在大灶边,闻着香味四起时,总是忍不住垂涎欲滴。好不容易等到起锅端上盘子,手也顾不及洗就拈起一块急往口里塞,看到我吃得直鼓着腮帮,外婆嘴上总是说:慢点吃、慢点吃,别噎着了!而历尽沧桑满脸皱纹的脸却象盛开的花朵一样舒展喜悦。
如今,外婆离我远去已经有四年了。又是一年春来到,再也没有人为我做那香椿饼了。
久居霓虹闪烁的闹市,心情却变得荒芜,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悄悄改变。
我去看过大海,那儿有着让人惊叹的波澜壮阔、海天一色。我去过九寨沟,那飞泻的诺日朗瀑布,令人赞叹不已。如蓝宝石般的清澈湖水碧波荡漾、美仑美奂。但欣赏过后,也就忘了,因为对风景区而言,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。而每当春天来临,流淌在记忆深处的,是故乡的老屋,故乡的田野,故乡春天的桃花依然隽永。(万青华)